“松绑”制裁、建立安全通道，黑海运粮协议达成来之不易。互相猜忌，炮火不断，协议是否能顺利执行？ 被笼罩在俄乌冲突阴云中的黑海亮起灯塔，这是人们对5个月以来黑海重启乌克兰粮食对外运输通道发出的赞叹。从这个月初开始，已经有十数艘运粮船驶出欧洲粮仓乌克兰。面对联合国预估的今年8亿人面临粮食危机的困局，这条一度战火纷飞、水雷密布的海路，能否承载起缓解饥荒的希望。 Part1 有3.46亿非洲民众正面临粮食安全危机，而乌克兰的仓库里却囤积着超2000万吨粮食。 2022年8月1日，一艘载有2.6万吨玉米的运粮船缓缓从乌克兰敖德萨港口驶出，它将在伊斯坦布尔接受检查，然后驶向最终目的地。这是俄乌签署黑海运粮协议后，首艘驶出黑海的运粮船。船上运载的不仅是粮食，还是黑海的希望之光，全球都在关注着这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时刻。 7月22日，俄乌历经长达数月的谈判后，在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和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的参与下，俄乌双方在土耳其伊斯坦布尔签署了一份旨在解决全球粮食问题的协议。尽管这是一份“平行协议”，即俄乌谈判代表并未直接面对面达成协议，但这是俄乌冲突爆发后，双方签署的第一份重要协议。 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姜毅： “俄乌之间还处在对立和武装冲突的背景下，双方也没有正式地进行政治上和外交上的谈判，至少从乌克兰角度来说，它不愿意在这方面传递俄罗斯与乌克兰在进行谈判的信号。” 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乌克兰要求不与俄罗斯在同一张协议上签字，甚至是不在一个桌子上来谈这个问题。这个协议实际上是乌克兰与土耳其签的协议，是俄罗斯与联合国签的协议。” 黑海运粮协议包含两部分内容。第一份协议内容是联合国将为解除西方对俄罗斯农产品外运限制而斡旋。第二份协议确定了乌克兰农产品从黑海港口外运的规则。商船离开港口后，将通过黑海的安全走廊，在伊斯坦布尔联合协调中心经四方共同监督检查，经由土耳其的博斯普鲁斯海峡进入全球市场。该粮食协议有效期为120天，可以延期。 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姜毅： “黑海粮食外运，这一次主要设计的是乌克兰的粮食外运，其实俄罗斯还有其他的港口可以运。协议中最核心的一条就是要保证乌克兰的粮食能够有一个海上通道。” 根据联合国粮农组织的数据，与去年5月相比，2022年5月同期全球粮食价格上涨，小麦上涨56%，谷物上涨近30%，植物油同比上涨45%。世界银行统计模型显示，全球食品价格每上升1%，就会有近1000万人陷入极端贫困中。这份多方期盼的运粮协议达成之后，全球小麦价格当天应声下跌多达6.5%，以每蒲式耳754美元的价格创下俄乌冲突以来最低水平。 联合国秘书长 安东尼奥·古特雷斯: “这是对全世界的约定。它将为处于破产边缘的发展中国家和处于饥荒边缘的最弱势人群带来救济。” Part2 这份“历史性”的协议，是否能为笼罩在粮食危机下的饥饿人群拂去阴影？ 乌克兰为全球重要的粮食出口国之一，它出口的小麦和玉米此前有90%以上通过黑海港口运出。乌克兰有四大港口，俄乌冲突爆发后，俄罗斯黑海舰队迅速封锁黑海，乌克兰的商船无法出海。目前别尔江斯克、马里乌波尔、赫尔松都在俄罗斯的掌控之下，而以往最大的粮食出口港敖德萨也无法运转。 除了海运，陆路运输对“欧洲粮仓”乌克兰而言，实在是“杯水车薪”。 面对粮食危机，联合国、世界粮农组织等机构，还有各个国家都一再呼吁俄乌冲突各方能够找到和平解决方案。乌克兰的粮食为什么不能顺利出口，俄乌双方各执一词。 乌克兰表示，是俄罗斯封锁了港口，阻碍了他们的粮食出口。但是，俄方否认自己阻止了乌克兰的粮食出口，并指责是因为乌方在黑海水域布设水雷，从而危及了航行安全，导致船员不敢出海。 达成俄乌粮食出口协议不仅对遭受粮食困境的人们意义重大，对俄乌两个交战国也至关重要。俄罗斯同样是世界粮食出口大国，俄乌交战后，欧美国家对它展开了数轮经济制裁，一些金融机构和保险公司拒绝为俄罗斯小麦出口提供支付便利，导致俄罗斯的粮食外运也受到影响。俄方声称只要西方取消相关制裁，俄方愿意协助解决乌克兰粮食出口受阻的问题，并准备增加农产品和化肥出口，来缓解粮食供应问题。 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姜毅： “俄罗斯有意要和这个问题捆在一起，它希望利用这样一个机会，迫使西方给它的制裁减负。” 而对于乌克兰而言，2000万吨粮食的出口，不仅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缓解部分地区的粮食危机，对于急需资金的乌克兰也至关重要。 全球化智库副主任 高志凯： “乌克兰向西方国家说，它每个月至少需要70亿欧元才能维持日常开销。谁来付这笔钱呢？德国没有钱，法国也没有钱，欧盟本身也没有钱，美国本身也没有钱，大家挤牙膏，口号喊得比天响，但实际上真正拿得出来的也不多。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乌克兰当然愿意变现它所有的东西。” Part3 虽然俄乌双方、国际组织以及那些饱受粮食危机困扰的国家都迫切希望能尽快解决粮食问题，但是为什么这份黑海协议直到开战5个月以后才达成？ 俄乌开战以来，双方已经进行了数轮和平谈判，都没有实质性进展。事实上，这份粮食安全运输协议的签订还可以更早实现，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早在5月份就开始与俄乌两国会谈出口粮食事宜，一直在俄乌冲突中积极斡旋的土耳其也加入其中。但西方国家纷纷对解除俄罗斯的农业制裁表示抗拒，并声称只要俄军在乌克兰重要港口敖德萨城市附近的蛇岛驻扎一天，乌克兰的粮食就无法运出，西方国家也以此为由拒绝解除对俄的相关制裁。 为了缓解粮食危机，在联合国和土耳其的协调下，俄乌开始了长达两个月的谈判。 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姜毅： “谈判的过程中，什么样的条件、什么样的结果，在一定程度上是取决于双方在战场上的态势。6月30日，俄军离开了蛇岛，它已经没有办法再完全彻底地通过敖德萨港来实现登陆。战场上形势的这种变化，叠加人道主义国际社会的压力，各方要想办法寻求妥协。” 俄军则表示6月30日撤出蛇岛，是出于对乌克兰粮食运输出口谈判的友善举动。而在乌克兰粮食外运的具体细则上，俄乌有两大主要分歧点。俄罗斯不同意西方国家给运粮船提供护航，坚持要求检查进入乌克兰的运粮船，以防止武器和士兵运往乌克兰；乌克兰则不愿清除黑海港口附近的水雷，担忧俄罗斯将趁机攻入乌克兰港口。 全球化智库副主任 高志凯： “俄罗斯有理由怀疑说某些船只不是在运粮食，或者它运一半粮食运一半别的东西，可能实际在向乌克兰运送武器弹药或者其他的一些违禁品。” 虽然俄乌双方都积极表态要解决粮食问题，但分歧没有解决，谈判进程缓慢。土耳其积极穿针引线，相关四方代表从7月13日开始在伊斯坦布尔举行谈判。 土耳其位于黑海南岸，钳制住了黑海通往地中海的唯一通道：土耳其海峡。特殊的地理位置及历史渊源让土耳其一直在调解俄乌冲突中扮演着重要角色。 在《黑海粮食出口协议》还未达成时，7月初，乌方给土耳其司法部写信指出，悬挂俄罗斯国旗的货船运载了来自乌克兰别尔江斯克的4500吨粮食，信中称这些谷物是非法出口。并要求土耳其方面对这艘货船进行检查，并扣留样品进行检测，还要求提供这批粮食的准确位置。 全球化智库副主任 高志凯： “当时乌克兰指控俄罗斯，去偷去抢乌克兰被占领地区的粮仓里边的粮食，俄罗斯说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我的，土耳其一开始还真的把这个粮船给扣了。” 最终这份协议在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和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的见证下正式达成。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将其称为“黑海上的希望之光”，是两个“陷入血腥冲突”的国家“前所未有”的事情。 Part4 然而这份得来不易的协议能真的得到执行吗？7月23日，俄乌黑海运粮协议签订不到24小时，乌方称导弹击中了敖德萨港口的筒仓和附近的设施。 在黑海运粮协议中，俄乌承诺不会对运粮航道上的商船和民用船只发起攻击。协议还明确规定，任何军用船只、飞机和无人机都不能靠近黑海运粮航道。 乌克兰民众： “普京承诺不会轰炸，并同意提供安全通道，这样我们（乌克兰）就能把粮食运走，但他做了什么呢，他还是轰炸了。” 乌克兰立即指责俄罗斯言而无信，俄罗斯则称导弹打击的是运输武器的乌克兰船只。 《黑海运粮协议》的签订并未给俄乌战争按下暂停键，蔓延的战火还随时会波及乌克兰运粮安全。 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姜毅： “所有的粮食运到敖德萨港并不是说当时就能装船走，他一定会在敖德萨有个仓储点，那谁能够保证仓储的粮食不会受到袭击，并不是故意，有的时候可能就是误击。” Part5 战争之下，虽然达成了粮食运输协议，但俄乌两国的粮食出口也面临重重困难。由于战争及经济制裁，乌克兰和俄罗斯的粮食贸易都面临着更加高昂的成本。对乌克兰来说，保费上涨也导致运输成本的增加。 自俄乌冲突开始，至少六艘商船在乌克兰沿海遭导弹击中，其中两艘沉没，还有两名船员丧生。大部分航运保险公司都将黑海和亚速海定为高风险地区，保险费暴涨。 而对俄罗斯而言，战争爆发后，西方国家对它的经济制裁不仅仅是国家行为，还包括一些跨国企业的自发行为。虽然作为达成协议的条件，7月20日，欧盟就调整了对俄制裁措施，允许解冻俄罗斯部分银行资金，用于采购粮食和化肥贸易。美国财政部也发表了一份声明，称俄罗斯农产品、农业设备和药品不在美方制裁范围。但这些国家的声明，真的可以让跨国企业放心参与到与俄罗斯的粮食运输贸易中吗？ 7月27日，黑海粮食外运联合协调中心在伊斯坦布尔正式成立。这个设立于土耳其的协调中心给黑海运粮协议的运行提供了更优化的运粮机制。根据协议内容，伊斯坦布尔联合协调中心将负责监督所有进出黑海港口的船只，并检查船只是否携带武器。 就在黑海粮食外运联合协调中心成立的第5天晚上，乌克兰南部城市尼古拉耶夫市遭到俄乌冲突以来最猛烈的一次轰炸，乌克兰“粮食大亨”阿列克谢·瓦达图尔斯基的家也被击中，瓦达图尔斯基及其妻子不幸身亡。 乌克兰总统府顾问波多利雅科认为，这是俄军蓄意谋杀，但俄罗斯并未回应。 瓦达图尔斯基是乌克兰最大的粮食出口商之一，2021年出口了超过450万吨农产品。他所创立的集团从苏联时代崛起，在乌克兰境内拥有50多家子公司，因推动了乌克兰粮食河流运输而闻名。 瓦达图尔斯基的离去给乌克兰南部粮食出口业带来了巨大的冲击，此后他的公司能否顺利外运粮食也备受考验。泽连斯基表示，正是因为有像瓦达图尔斯基这样的人，才保证了世界粮食安全，他的死亡对整个乌克兰来说是“重大损失”。 同样被击中的，还有瓦西尔·卡萨隆的三个粮仓，他的仓库里装满了即将要秋季播种的油菜籽。工人们只能将玻璃和混凝土碎片从粮食中分离出来，以便在第二天将粮食装载运给客户。 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姜毅： “因为粮食的问题，包括粮食外运的问题，从一开始就不完全是一个运输的问题，它是一个安全和政治的问题，只要战事在进行。是不是会出现这种情况？粮食不够运，因为粮食没了。” 7月31日，泽连斯基在社交媒体上表示，基于俄乌冲突，乌克兰今年的粮食收成可能只有往年的一半。并声称，“我们的主要目标仍然是阻止俄罗斯‘入侵’造成的全球粮食危机，我们还是会找到方法运输谷物。” Part6 黑海运粮协议目前有效期为120天，但联合国期待此次倡议能够持续到俄乌冲突结束。囤积在乌克兰超2000万吨的粮食，能在协议期限内运出去吗？未来续约的可能性又有多大呢？ 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姜毅： “俄方如果认为有一批船队中间的船，有这种运送武器的问题，土耳其方面检查，这是不是会有时间的问题？检查以后俄方认不认可？如果每一批船队都认为有问题，每一批都需要检查，那是不是会有延误的问题？可能一批船延误只是2天3天，10批船呢？少运多少粮食呢？粮价会不会发生变化呢？国际社会一个方面是松了一口气，但是另外一方面还悬着一颗心，现在我们看到战事还在继续，双方的对立态度非常明显、非常激烈，粮食是一个武器，双方一定会加以利用。” 黑海运粮协议达成后，从乌克兰港口驶出的第一艘满载着希望的“拉佐尼”号，它的路途并不顺利。黎巴嫩买方以延迟交货超过5个月为由拒绝收货，运粮船代理商不得不寻找新的买家。8月3日，“拉佐尼”号在伊斯坦布尔协调中心完成检查后，一直停留在土耳其。直到8月12日才再次起航，有消息称，这艘船正在接近叙利亚西北部港口。 截至8月15日，已有16艘运粮船驶离乌克兰港口，共装载农产品超45万吨。乌克兰希望，近期能把农产品的海运出口量增至每月300万吨以上。8月14日，联合国租用的运粮船“勇敢指挥官”号，装载着23000吨乌克兰小麦，它将前往非洲用于人道主义援助，给正饱受饥饿的人群带去希望之光。 来源：凤凰卫视
